我舉著傘站在一棵老樹底下。

靜靜地端詳著。它猶如一位飽經風霜的老人，靜默在這兒，接受這場雨的渲染、歲月的洗禮。

風大了。樹上的葉子開始瑟瑟發抖。仰頭細看，好些葉子竟然枯了。垂頭，入了秋，本應這樣。

風雨如野獸般肆虐著，讓這座城市顛倒。終于，一片在風雨中搖曳得厲害的枯葉，再挺不住，從樹梢上墜落：它在陰沉的空中、風雨里飛舞著，任由風帶著它起起落落，如一艘在海里失了方向的孤舟，盲目地隨浪潮起落……本就呈枯黃的葉身，此刻被全數浸濕，仿佛披上一件華美絕倫的衣裳，想要用最美的姿態去演繹人生最后一個篇章。

它關于瘋狂。

閉眼，只見一艘破爛的小舟，在狂浪中起起伏伏，時而沿海浪飛起，時而隨浪潮落下。沉浸水中，周而復始。潮起潮落，只是它的目標未曾改變——起航的燈塔。

它關于人生。

思緒回到雨中，那片枯葉空中還在舞著，只看陣勢，好似已接近尾聲。顯得與周圍的狂風暴雨格格不入。如我所料，它越來越低，越來越緩。

我沒伸手。也沒仰頭。

它沉默著躺到了冰涼的地上。仿佛聽到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。

雨水浸透了它。像一張紙落入海里。浸濕。沉沒。最后軟得像一灘泥。

我想把它捧起，輕輕撫摸它的紋路、葉脈，曾經歷多少瘋狂歲月，使它莖脈突起，密密麻麻的葉莖交錯連接，形成一個密不可分的網。棕褐色的葉身配上這錯落有致的葉脈，顯得竟有幾分神秘。指間慢慢冰涼，低頭……

我就這樣看著它，仿佛有著世上最遠的距離。

我想它跟天一起哭了。

不過又覺得不會。

一片葉，落到我的傘上。

抖傘？看了看腳邊那暗淡的、毫無生機的枯葉，心里斷然打消了這個念頭。

于是，頂著一片葉回到了家。我把它放到了信箱。希望它去往它心所向往的地方。不是冰涼的地上。枯葉，愿你安好，愿你不被人所踐踏。愿你去想你所向往的地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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